鄱阳：国家级贫困县的高铁梦

每年回家都是一次折腾,但我和妻子都愿意接受这样的折腾。当然,如果今年10月那边的高铁线路开通,我们今后将会少些折腾。

江西省鄱阳县最北端的莲花山乡,与安徽接壤,那里有妻子年迈的父母。这次春节,我们没有回江西老家过年,托同村的哥哥开车送父母到省城南昌,我早就买好了两张下铺卧铺票,两老睡一晚就可以到上海。尤其是丈母娘,几乎就是一个长期待在农村种田的妇女,去过最远的地方是鄱阳县城。但儿女一个在海南,一个在上海,为了帮忙带小孩,她近年来总算也尝试过火车和飞机了。只是,对于出门她仍是心怯。

山路十八弯,水路亦不便,从鄱阳各个山村走出去的人,很少愿意再回去。即便是鄱阳县城,由于被包围在支离破碎的水系之中,交通条件极差,经济发展受到严重制约,使得它长期“稳定”在国家贫困县的名单当中。在江西省,鄱阳县是21个这类可以得到国家特殊资金及政策扶持的贫困地区之一。

人说“要想富先修路”。古时以水路作为主要出行方式,鄱阳自然繁华富庶,随着铁路公路设施发达,这一区域就逐渐淡出了经济主流。据考上公务员后在鄱阳县田畈街镇政府工作的妻子高中同学老周介绍,鄱阳既是国家级贫困县,同时又是人口大县。我问,鄱阳人口多少?他说,有160多万。若要以我头脑中墨守成规的上海标准来看,鄱阳县160万人口,仅与上海郊区嘉定区的常住人口略相当;鄱阳县全部4215平方公里土地上,人口密度380人/平方公里,比上海远郊崇明区(2016年8月撤县设区)590人/平方公里的指标还低不少。

“不是高铁。是从九江到衢州的动车,经过我们这儿。”老周介绍,虽然车站还没完全建成,但将在今年8月调试,预计10月正式通车的,就将是鄱阳历史上第一条铁路线——九景衢铁路。他还说,在鄱阳县内的站点设在田畈街镇东南2公里处,站名是“鄱阳火车站”。老周所在的田畈街镇,虽然不是鄱阳县治所在地,但由于地理位置优越,早就被认为是“第二县城”。虽然我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但在老周眼里,这就是一件大事。我查看地图后发现,鄱阳县城距离省会南昌的直线距离仅有90公里不到,但由于鄱阳湖“挡路”,其东北方向的田畈街镇,由于公路网络发达,临近景德镇交通枢纽,尽管距离鄱阳县城尚有40余公里,但实际的战略意义却更突出。但长辈并不知悉这一与高铁有关的信息。老父早年曾与人合伙承包一家袜厂,对外面的世界了解稍多,但对于今天或明天的鄱阳,却没了太多感觉——他们现在的生活,主要就是儿女所在的两个城市。

虽然对交通不便充满无奈,但我们每年总是要抽空去看望不在身边的父母。

我来上海之前,曾在南昌工作。回忆起最初认识妻子时,以女婿上门的方式以及其配套的隆重意义,从南昌坐班车到鄱阳县城,再搭坐另一辆班车前往莲花山乡,再步行1个小时方可到家。关于此,我至今仍记忆深刻的是,妻子安慰我时不断说“很快就到了”之类的话,的确可以减轻人在颠簸的车里以及不断大转弯的山路上心被悬空的痛苦感。去的次数多了,我也知道了“很快”究竟是“多快”。

而来到上海生活与工作之后,我们无论是带着自己的儿女一起去乡下玩耍,还是为了把无暇照顾的儿女送过去请父母照顾,交通问题总是挥之不去的麻烦。我们尝试过先绕路到南昌,然后再如此前那样颇费周折回家;也一度试着乘坐火车到景德镇,然后出钱包下私家车送到田畈街或者距离家更近的某个集镇,进而寻找国营班车的影子回家。

只是父母年事已高,就算从田畈街镇的“鄱阳火车站”可以直达浙江衢州,昔日的国家贫困县开始第一次真正融入长三角交通圈,但我们岂愿再让他们回去孤独终老?然而这种事总是中途起波澜,习惯了农田劳作的丈人与丈母娘,在这边住了不久便提出要回去。有时是清明节祭祖,有时是村邻家的乔迁或红白之事。

也罢也罢。属于国家级贫困县鄱阳的九景衢铁路贯通后,或许我们可以从上海到衢州,而后立即转乘至田畈街镇,想必那时,新的国营班车路线也开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