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都市的归乡建筑师前田圭介

“回老家做建筑,有便利的地方,也有令人烦恼之处。我为了推动福山市一条百年老街的改造,花了三年多时间给与我祖父辈、父辈同龄的爷爷叔叔开了100多次会议,才让他们接受改建后的’前卫’造型。”被日本知名建筑评论家五十岚太郎视为开创“70后建筑师回归地区文化”的代表人物,前田圭介9月中旬出现在上海举办的“大师之旅”新锐建筑师讲座上,坦诚地说出回到老家福山市后做项目的各种苦恼。

在精英云集的建筑领域中,每完成一个项目都能引起关注甚至获奖的前田圭介并没有显赫的教育背景。他1998年毕业自国士馆大学建筑系后,没在任何知名建筑师事务所里工作,也没有选择出国深造。在竞争激烈的环境下,他放弃了在东京生活,回到了拥有50万人口的老家、广岛的福山市。

这位失意青年在回到老家后,的确也度过了一段无所事事的颓废期,后来,他开始在一家建筑公司担任项目经理,“泡”在工地上“造房子”。一开始,前田并没有觉得这份工作能够带来事业的成就感,可在接触到实际的建造过程后,他意识到,当时日本知名建筑系毕业的学生很少会选择去小地方的建筑公司工作,这些公司虽然有能力造出牢固、耐用的房子,但建筑的设计方式十分传统,这对于他而言恰恰是个契机。

前田圭介在工地积累了5年经验之后,就成立了自己的建筑事务所,他设计的项目从一些小型住宅,到纪念馆、幼儿园等公共设施,几乎每一个他的设计作品都得到了日本国内以及国际的建筑大奖。从一开始不被认可接不到项目,到后来因为一个项目获得认可,福山市的人都知道这里出了位有能耐的建筑师。前田圭介说,“在消费越发加速的时代中,我认为立足于自己的家乡工作是十分重要的。”

《21世纪》:为什么毕业后没有留在东京反而选择回老家?

前田圭介:我是1974年出生的,我们这一代经历了日本的第二次婴儿潮时期,无论是读小学、考大学还是求职都面临着严峻的竞争。在我考进大学的时候,日本的泡沫经济已经露出端倪,等到毕业时,泡沫经济的影响已经涉及到了各个领域。我也尝试了去一些日本有名的事务所去面试,不过没有机会。于是决定回到老家、位于广岛的福山市。

在老家,我在一家建筑工程公司做了五年的现场项目经理。虽然我是因为喜欢路易斯·康的作品才想要做建筑师,但是直到在工地工作之后,我才意识到,建筑不仅是建筑师的理想,还有使用者的想法、建造技术的支撑,以及各方的妥协才能完成。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经济的状态,大城市的工作已经饱和。带着东京的生活经历与建筑学的教育背景回老家,我才意识到福山市的美,在那里我也得到了更多的机会去展现我的建筑想法与实践。

《21世纪》:回顾你过去的经历,哪些事件影响到你的建筑理念?

前田圭介:首先是网络的普及。从1997年开始,日本进入网络社会。作为建筑师,无论在哪个城市工作,信息获得的差别不大。这对我后来在福山工作,提供了不少便利。第二件则是阪神大地震。对它的记忆在我这一生中都不会被磨灭。人类,尤其是建筑师,在面对如此大的自然灾害时能够做什么,值得我们一直进行反思。

《21世纪》:你的代表作“空气流动之家”、“巢”、“花生幼儿园”等项目,将人的日常生活转变成如同舞台一般的戏剧性,是你刻意设计的吗?

前田圭介:不是。可以说,我是一个“没有老师”的建筑师。在建筑实习领域上,没有在知名建筑事务所工作过。因为担任现场的项目经理,反而与工地上的师傅和工匠打交道。从东京回到福山市,我最深刻的体会是,以前在大学里学的“柯布西耶”都没法实践。要知道,在日本的各大建筑系中,柯布的所有作品相当于我们的教科书。回到福山后,我开始思考,是不是可以把日本的传统建筑用现代建筑语言表现出来。如果你看到“超出日常生活”的部分,那是我的思考与尝试。

《21世纪》:或许这也使得你被称为“环境建筑师”。你自己也多次强调建筑设计中的“五感”,也就是人的五种感觉——视觉、听觉、嗅觉、味觉与触觉。综合这些概念是否也构成了你的建筑理念?

前田圭介:其实没有达到理念的高度。我一直认为在日本传统建筑中,建筑和花园是一体的。人们坐在建筑里感受到外界的四季变化。我想做的现代建筑,就是出于这样对与传统继承的考虑。就拿安藤忠雄先生的作品来举例,人们看到的照片都是一道神圣的光从窗口中照进来,这样的“建筑”只存在照片中。特别是在住宅中,人们在做菜烧饭、陪小孩玩的时候,不可能就注意到一道光,他们会从树影的变化中感受到时间的变迁。这是我想传达给人们的“环境建筑”或者说“五感”体验的实践,没有那么抽象、复杂,就是日常生活。(编辑 孙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