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盛内部“异见者”，已被CEO亲手“清洗”完毕

导语：董事会也支持首席执行官大卫·所罗门。那些公开批评其战略的资深高管，如今已经离开。

高盛集团首席执行官大卫·所罗门（David Solomon）已经对公司内部的批评声感到不耐烦——他认为，是时候采取更强硬的措施了。

不仅如此，高盛的合伙人们也公开质疑他的领导能力，并批评公司在消费者贷款领域的大规模扩张带来了高昂的成本，使得局势进一步恶化。

更让大卫·所罗门感到恼火的是，他怀疑一些持反对意见的人可能将内部信息泄露给了记者。据知情人士透露，高盛方面已经展开调查，以找出泄露信息的具体人员。

所罗门在2022年和2023年经历了一段艰难时期。他主导的消费者贷款扩张计划导致了数十亿美元的损失。这一局面不仅对高盛的股价造成了冲击，也导致了一些能为公司创造利润的合伙人离职。此外，所罗门还因为频频参与引人注目的副业——担任DJ而备受批评。

所罗门告诉高盛的董事会，他将采取行动，清理那些破坏他权威的人。他表示，这些人通过泄密行为在暗中削弱他的领导地位。据知情人士透露，董事会向所罗门表达了支持。

到去年，那些公开批评其战略的资深高管已经离开。这些人员变动向高盛内部传递了一个明确的信号：如果与首席执行官对立，无人能够幸免。

如今，所罗门的一切进展得更加顺利。该银行正在退出个人贷款业务，重新专注于其核心业务，即为大型企业和富有的个人提供咨询服务。所罗门也放弃了那些极具曝光度的DJ表演。公司的利润正稳步增长。今年2月，高盛的股价创下历史新高。

所罗门今年63岁，已牢牢巩固了他未来可预见时期的掌控地位。今年，他获得了26%的加薪，并收到了8,000万美元的奖金，以确保他再留任五年。

所罗门东山再起的这段经历，基于与现任及前任高盛合伙人和高管的对话整理而成，其中许多人在这一时期与所罗门有直接接触。

高盛的董事会及其内部盟友认为，所罗门在专注于公司核心业务以及提升财务业绩方面功不可没。自2024年初以来，高盛的收入和利润均实现增长，股价也已上涨了55%。

高盛发言人托尼·弗拉托（Tony Fratto）表示，公司已经“达成或超出”了其在2020年制定的关于增长和提升回报的战略计划中的大部分目标。

但关于所罗门领导力的内部质疑声并未完全消散。多位高管合伙人对WSJ表示，所罗门得益于更广泛的股市上涨以及对交易和并购有利的经济环境，而高盛本可以取得更优异的表现，若不是因为消费者借贷的重大失误。

高盛的发言人回应称，该银行的股价表现优于其同行。在过去五年中，高盛的股价上涨了233%。其主要竞争对手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的股价上涨了214%，而摩根大通（JPMorgan Chase）的股价上涨了191%。

所罗门于1999年加入高盛并成为合伙人。2018年，在领导该公司强大的投资银行部门并担任首席运营官和总裁之后，他成为高盛的首席执行官。这是自1999年高盛上市以来的第三位首席执行官。

他迅速着手改革一家已经以松散管理的合伙制运营了数十年的公司。许多高盛的合伙人认为，他们对公司发展方向的看法与首席执行官的意见同等重要。所罗门很快就与其中一些合伙人发生了冲突。

在他上任的最初四年里，他发起了多次机构重组。他于2020年将财富管理业务与资产管理业务分离，但在2022年又将两者重新合并。

频繁的架构调整导致了合伙人纷纷离职。在资产管理部门，2022年初被任命为领导的11位合伙人中已有9位离开。公司发言人表示：“当一个整个部门进行重组时，领导层的变动有时是不可避免的。”

有时，当合伙人来到所罗门的办公室告诉他他们即将离开时，这位首席执行官会对他们大发雷霆。

很少有决策像他力推扩大消费者贷款业务那样引发内部的强烈争议。这项吸引普通消费者的努力最早由所罗门的前任劳埃德·布兰克费恩（Lloyd Blankfein）启动。

高盛旗下的消费者部门推出的高收益储蓄账户——以公司创始人命名为“马库斯”（Marcus）——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苏罗门希望向消费者推广更多的金融产品。他将奇姆（Chime，一家主要为中低收入客户提供移动银行服务的金融科技公司）作为高盛希望实现的一个典范。

消费者业务的扩张证明代价高昂。大卫·所罗门在2021年推进了对专业贷款公司GreenSky的约20亿美元收购案，这一决定推翻了他手下副手此前数年前提出的反对意见。（到2023年，高盛同意以亏损的价格出售该公司。）

2021年，投资银行业务迎来了创纪录的一年，消费者部门的亏损被完全掩盖，高盛的银行家们获得了丰厚的奖金。然而，随着投资银行业务的放缓，薪资随之下降。从副总裁到高级合伙人的员工开始将责任归咎于消费者业务的尝试。

内部批评者认为，每一美元投入消费者业务的亏损，都是银行没有花在核心业务或银行家和交易员薪酬上的资金。所罗门对那些质疑消费者业务的合伙人表示，他们缺乏远见。

随着外界噪音的不断加剧，所罗门向高层同事表示，他对于该信任谁感到困惑。在一次管理委员会会议上，他提到，当媒体报道在会议后不久便针对他本人或公司流出时，他无法与团队坦诚交流。

在一次有大约十几位合伙人参加的晚宴上，高级交易员埃德·埃默森（Ed Emerson）猛烈抨击了消费者业务。埃默森表示，他认为大卫·所罗门应该被解职，而高盛总裁约翰·沃尔德伦（John Waon）应该接任首席执行官一职。埃默森的言论最终传到了所罗门的耳中。

长期合作伙伴吉姆·埃斯波西托（Jim Esposito），现任全球银行和市场部门联席主管，也是消费业务战略的一名批评者。埃斯波西托在团队会议以及与所罗门的私人会谈中表示，公司在扩展这项业务时正在犯错，他并不认同所罗门在消费者业务上的全力投入策略。

埃斯波西托与所罗门合作多年，但两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变得紧张。埃斯波西托曾为所罗门撰写了一份备忘录，提供战略建议，其中包括为什么消费业务不适合高盛。他还与所罗门会面，共同研究这份备忘录。然而，高盛首席执行官所罗门对此强烈反对。

埃斯波西托告诉一位同事，在另一场会议中，所罗门曾对他说，迪士尼首席执行官鲍勃·艾格（Bob Iger）曾给过他一条建议：在某个时刻，首席执行官必须亲自决定战略方向，而领导团队必须全力支持。

2022年，由于银行利润大幅下滑，高盛总裁沃尔德伦（Waon）对整个消费者业务进行了全面审查。同年，高盛的消费贷款业务也受到美联储和消费者金融保护局（Consumer Financial Protection Bureau）的审查。

到那年秋天，这家公司得出结论，认为消费信贷业务需要缩减规模，并开始退出该领域。

2023年的惨淡业绩仍在持续，这种利润下滑的趋势已经延续到连续八个季度，表现令人堪忧。

董事会已启动一项审查，以调查消费者业务出现问题的原因以及应由谁承担责任。索罗门在业务扩展中的角色也被纳入审查范围。

该公司还启动了一项大规模调查，试图确定其高管中是否有人，包括资深合伙人如埃斯波西托，正在与记者进行交谈。

2023年底，高盛的所罗门与埃斯波西托讨论了公司战略方向以及埃斯波西托是否有望成为总裁或首席执行官的相关情况。然而，埃斯波西托对自己收到的反馈并不满意。几周后，高盛向全体员工宣布埃斯波西托即将离职。在内部备忘录中，所罗门高度赞扬了埃斯波西托的正直品格。

在他的告别邮件中，埃斯波西托写道：“最近，我常常感到自己只是例行公事地完成任务，而这既不符合我的本性，也无法展现这个地方的独特魅力。”

到那时，高盛已宣布埃默森（Emerson）的离职。这位合伙人在公司晚宴上曾对所罗门提出批评。

与此同时，其他一些资深合伙人也在此期间离开，其中包括一些被视为“制造噪音”的人物。

2023年9月，对于所罗门来说是一个转折点。当时，时任董事会首席董事的阿德巴约·奥贡莱西（Adebayo Ogunlesi）向分析师迈克·梅奥（Mike Mayo）表示，董事会完全支持所罗门的领导。

所罗门开始告诉他的副手，他计划在公司再待五年。这让一些高管感到意外，因为当初所罗门接任首席执行官时，他曾表示会更早离职。

接近所罗门的高管透露，他希望重塑个人形象，而不是以消费业务失败作为自己的职业遗产。此外，他还希望赚取更多收入。高盛的发言人表示，所罗门留在公司是因为他热爱这份工作。

他开始环游世界，与超过400名高盛合伙人中的几乎所有人进行小范围会谈。他告诉他们，公司是他的首要任务，让他们不要在意关于他的那些报道。

他主导了公司核心业务的多项重大变革，包括增加针对机构和高净值人群的贷款业务，以及重组公司资产管理业务的运营方式。

高盛的核心业务——投资银行、交易以及资产和财富管理——在去年表现出色。在11月大选之后，包括高盛在内的许多金融机构的股价出现了跳涨，这是由于市场预期交易活动和资本市场活动将强劲回升。

至少从2023年开始，大卫·所罗门和约翰·沃尔德隆就希望为银行管理委员会注入更多年轻血液，但这一进程拖延了部分时间，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他们对应当吸纳哪些人存在分歧。他们成立了专门负责投资银行业务和市场业务的运营委员会，并分别指派了大约十几位成员加入每个委员会。

沃尔德伦一直渴望亲自担任首席执行官。由于所罗门还未准备好交棒，他告诉一位高管，沃尔德伦必须自己决定接下来的方向。

瓦尔德隆开始与潜在的新雇主进行会谈。据高盛的高管透露，他对此并未有所隐瞒。据WSJ去年底的报道，私募股权巨头阿波罗全球管理公司（Apollo Global Management）曾接触瓦尔德隆，邀请他加入公司。

去年12月，沃尔德伦告诉所罗门，他将离开公司前往阿波罗。

“你不能这么对我！”所罗门回答道。

首席执行官向高盛的董事会提出了自己的观点，认为公司绝不能失去沃尔德伦，即便索罗门计划继续留任。

董事会向两人分别提供了8000万美元的留任奖金，以确保他们再工作五年，同时还向沃尔德伦提供了一个董事会席位。最终，沃尔德伦决定留下。

所罗门加薪至3900万美元。董事会提到，所罗门在聚焦高盛核心业务方面所发挥的重要作用，以及该行股价在2024年上涨48%的表现。

如今，高盛内部的讨论焦点已不再是所罗门还能坚持多久，而是他何时会决定将最高职位交给沃尔德伦。（WS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