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基因玉米产业化试点第四年 在质疑与解惑中提速前行

（原标题：转基因玉米产业化试点第四年 在质疑与解惑中提速前行）

证券时报记者 余胜良

李西林是河北省魏县种植大户，今年种了2000多亩玉米，其中1000多亩转基因玉米，明年他还要继续种下去。

他认为转基因玉米最重要的价值就是除草效果好，可以帮他减少管理，节省成本。他种植转基因玉米是受种子公司推荐，今年首次将耕种的一半田地种上了转基因玉米。

转基因农作物已在东北和内蒙古这些玉米主要种植区推广，还有不少农户对转基因玉米有看法，包括增产效果不显著、牲畜不爱吃等。有农户因此而放弃种植转基因农作物。

育种公司认为，这主要是受传言影响，转基因和非转基因玉米在做饲料上没有区别。

尝试

因为是当地种粮大户，李西林潜心钻研玉米种植技术，经常向技术人员请教，去年和前年亩产都达到1000公斤。今年则降低到了873公斤。

他将今年减产归因于天气不好，在干旱时节浇水没有跟上，玉米长势不佳。由于转基因玉米和传统玉米一起收割，他没有详细比较两者产量差异。

他认为对于产量的影响，玉米品种才是核心决定因素。由于是种植大户，他经常被推荐优良品种，他又看到几款不错的品种，明年准备试一试。

一说起来种地技巧，李西林就有很多话，在华北平原两茬轮作，他还能将玉米亩产量提升到1000公斤。今年是他首次种植转基因玉米，他的感慨是省事儿和效果好，“转基因不用打杀虫药，还能防多年生的杂草，用草甘膦打一下就能起作用，以前打除草剂，等到秋收的时候还是有些草长起来，缠在玉米杆儿上，收割机都不好走”。

他很认可转基因玉米的作用，帮他节省了用工成本。

疑惑

2024年有八个省份允许种植转基因玉米、大豆，吉林、内蒙古、辽宁、河北在全省范围内放开。

转基因玉米在每个地方推广情况不同。在内蒙古赤峰市推广较早，农户逐渐有了认可度，种植面积较大。今年赤峰市种植转基因玉米的面积达到了125.39万亩，比2023年增加了20多万亩。

在内蒙古兴安盟的推广也较为顺利，转基因种子公司工作人员表示，由于产量好卖价高，农户有种植愿望，该地区连续扩大播种面积。

不过还有很多地方对转基因玉米有不同看法。

证券时报记者近日来到内蒙古通辽市，通辽市位于东北黄金玉米带核心区，常年玉米种植面积1800万亩以上，总产量181亿斤以上，占全国总产量的3.2%。种植玉米也成就了很多种粮大户。

记者访问了多位玉米种植大户，一位种粮大户目前种植千亩玉米，去年部分种植了转基因玉米，在他的土地上做了品种对比实验，其中双抗6个、单抗6个，常规品种12个，他没有发现有增产情况，好处是可以帮助省工。今年这位种粮大户又全部改回常规玉米，他认为转基因玉米在除草上确实效果显著，用了除草剂后3天打蔫，7天就全部死完，比常规除草剂效果要好,但预期的增产却并未实现。

他不愿意种植转基因玉米的另一个原因是，下游养殖户不要，因为其口感不好，对养殖牲畜受孕有影响，另外是出粉率低，玉米太硬。

当地有不少养殖大户，玉米饲料需求量大，很多玉米收获之后是就地供应。

另一位种植大户反馈，他每年秋收之后出售玉米秸秆，都能卖几十万元，是他的一项重要收入，转基因玉米秸秆牲畜不爱吃，他不想冒险。另外他认为现在常规品种就可以实现高产，没有必要种植转基因品种。

转基因虽然能抗虫，但抗的是玉米螟、粘虫、棉铃虫等鳞翅目害虫，可以减少某些特定农药的使用，但仍然需要使用农药来防治其他类型的害虫和杂草。以大面积推广的抗虫棉为例，为了防治螨虫和蚜虫的杀虫剂依然需要喷施。

种地大户认为，选择转基因品种依然要多次喷洒农药，比如今年青枯病比较严重，就需要防治，在喷施药物时可以同时将防治鳞翅目害虫的农药掺入，并不增加工作量。

也有种地大户认为，农户主要还是看产量说话，转基因品种的优势并不明显，这可能是因为产量高的品种还没有植入转基因性状，市场上推广的转基因品种目前还没有被特别接受，再加上转基因品种价格一亩地要贵上20元左右，农户对此反应平淡。

吉林省长春市一位从事玉米种子销售的行业资深人士表示，从节省成本方面看，抗虫性状可以减少药品的投入，每公顷大约节省不超过150元，也就是每亩10元。他认为抗除草剂方面还不成熟，草甘膦有可能漂移，需要和邻近玉米采取隔离措施，另外，每个品种可能需要专用的草甘膦来配套，不是所有草甘膦都适配。这就导致他们不敢轻易向农户推广。他表示，当地转基因玉米种子每亩成本比普通种子贵10元~15元。

此外，他表示当地农户对转基因接受度不高，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对转基因玉米有疑惑，担心喂猪喂牛会出问题。

辟谣

家禽和家畜不吃转基因玉米吗？

针对这个疑惑，大北农相关工作人员做了实验，在通辽利禾丰脉农场，将一群鹅赶进玉米田中，鹅吞食玉米靠下的叶片，以及比较靠下的玉米穗，另外工作人员将玉米杆儿喂羊，羊吃得也很欢快。

当地传言，家禽和家畜不吃转基因玉米是因为转基因玉米有毒，否则虫子怎么不吃？转基因玉米能合成一种蛋白，只对鳞翅目有抗性，对鞘翅目不具有抗性，对人和家畜同样也没有影响。

另外一部分人认为，可能这些转基因玉米没有毒，但是因为基因有了变化，导致味道和口感也有了变化，这些家禽和家畜并不一定会接受。

对此，有媒体记者采访了赤峰市当地农户信瑞华，他表示牲畜吃转基因玉米不下崽是谣言，这两年他种了转基因玉米给牲畜吃，没发现问题。

最近政府公布查处了一批涉转基因造谣传谣行为。比如，辽宁省网络大V尹某长期在微博平台发布原创涉转基因谣言信息，诋毁生物育种产业化政策，煽动网民抵制转基因农作物，发布内容成为网络涉转基因谣言传播的重要源头之一；微信公众号“大汉丞相”“树希社A”，抖音账号“永亮锐评”“农村莉姐”，今日头条账号“欣欣说事”等自媒体账号长期发布涉转基因谣言信息，诋毁生物育种产业化政策；2024年6月，江苏省缪某在今日头条平台频繁发布“转基因导致不孕不育”“转基因是美西方的阴谋”等原创谣言视频；2024年6月，浙江省李某在今日头条平台频繁发布“小白鼠吃转基因得癌症”等谣言视频，质疑转基因食品安全性。

杭州瑞丰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创始人沈志成表示，非转基因与转基因农作物，在做动物饲料方面没有区别。

我国转基因种植虽然推广较晚，但有多年进口转基因大豆的经历，榨油进入餐桌，剩下的豆粕作为蛋白饲料喂给猪牛羊，也早已成为人们的间接食物。

解惑

理论上，转基因性状并不会导致农作物增产，只是植入抗虫和抗药性状，都和增产无关。

增产主要是因为性状提升，而导致玉米生长好，能量浪费小，营养可以供应到玉米穗上，另外虫害减少也使得浪费减少。

证券时报记者采访了一位转基因推广专家，他表示，目前转基因玉米推广刚开始，国内比较重视抗虫性状，把注意力放在减少虫害方面，经过测试，普通年份能实现8%~10%增产，如果虫害严重的年份，转基因效果会更加明显，可以达到20%产量增加。

增产不明显时，凭肉眼观测很难发现，记者在内蒙古通辽市参加了一场玉米测产，同样的玉米品种、灌溉条件、种植密度，相邻的两块田地，在工作人员引导下，记者观察了玉米根茎、叶片和玉米穗，看根茎粗壮程度，根须，叶片破碎程度，病斑等等，在示范地块和对比地块中，隔行任意取10米，每隔5棵选1棵，各选3组，将玉米脱粒称重。过程非常严谨。

按照国外经验，转基因玉米的耐除草剂性状种植面积大于抗虫性状种植面积，前者商业化更有价值。根据海外经验，耐除草剂是必选项，是雪中送炭，抗虫性状是锦上添花。这主要是因为苗争不过草，一定需要喷洒除草剂，除草剂喷洒又很难恰到好处，喷的少效果不好，多则容易造成药害，除草做不好，可能会造成5%的减产。

传统品种，可能会对苗造成一定伤害，喷施的时间也要从3叶期到5叶期，只有大概一周时间。植入转基因性状后，适用的窗口期可以从1叶期到9叶期，提高了三倍，农户耕作宽裕度提升，单个农户可以管理更大面积。

大北农集团常务副总裁刘石表示，如果控制了虫害，根据国际上多年的跟踪测试，玉米籽粒的霉菌毒素会降低80%以上。这些霉素会聚集在整个产业链中和牲畜体内，无法通过代谢排出，并最终会通过食物进入人体。讲究的饲料厂对霉素指标有严格要求。

推广

关于转基因玉米增产问题，众说纷纭，很难有一致结论。

今年年初，农业农村部公布，转基因玉米、大豆产业化试点覆盖东北、黄淮和西南地区等主产省份，面积400余万亩。评估结果显示三年试点达到了预期目标，转基因玉米对草地贪夜蛾等害虫防治效果在90%以上，转基因玉米、大豆平均分别增产8.9%、8.8%，增产增效和生态效益明显，基本形成了与产业化应用配套的制度体系，为推动生物育种产业化扩面提速奠定重要基础。

每个地方的感受不同，2023年内蒙古赤峰市某农业科研试验示范基地做了对比，通过田间调查、小区实收测产与考种数据分析综合评价，初步筛选出适合在本区域内推广应用的生物新品种玉米4个，在相同栽培管理水平的条件下，同一品种的转基因生物新品种在两种种植密度下较常规品种平均增产3%。

少量增产，从观感上不大明显，这可能是有些区域农户对转基因玉米增产感受不明显的原因。

种植转基因玉米可以减少工序，比如杀虫剂、除草剂少用了2~3次，大幅降低田间管理成本。另外减损还来自收割环节，常规品种果穗轻微触碰即易脱落，导致机收时田间损失率平均在8%~15%，转基因玉米品种因无虫害，机损率可以控制在5%以内。

2021年我国政府确定玉米、大豆产业化转基因试点200亩，2022年是10万亩。2023年大幅增加到390万亩，最终推广面积约400万亩左右。今年则达到千万亩。

不过业内人士认为，增速仍不算快，主要是因为相关政府部门春节前才把推广政策逐渐发布，而此时大部分农民已买好来年种子，不大会换品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