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曾想打造中国版辉瑞的人，栽了

11月20日，上实系的三家公司，上海医药（601607.SH，02607.HK）、上海实业控股（00363.HK）和上海实业环境（00807.HK），先后发布了关于周军辞任的消息。

半天之后，“廉洁上海”公众号发布了一则消息：“上海实业（集团）有限公司总裁周军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廉洁上海”的微信认证为上海市纪律检查委员会。

此事在上海医药产业及投资圈引起震动。身为原上海医药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下文称上药集团）董事长的周军，担任该职务七年，是上海医药圈叱咤风云的人物。

金融证券背景出身的周军，在任期间，曾牵头推动由上实集团发起设立的上海生物医药基金。上海生物医药基金2020年12月成立，整体设计规模高达500亿元、首期便超募至100亿，出资方几乎全部是国资，一改国有资本只当LP不自己运作的传统。

然而，过去一年，周军所在的上海医药集团多位高管被调查，同时他所在的上海国资圈反腐地震，和他关系不错的上海市国资委主任白廷辉也被查。一度，周军被调查的传言甚嚣尘上。和他共事的人曾对此询问，他否认，回应自己虽然被认为“坐于金山之上”，但“真的没有拿什么好处”。

在三四个月前，见过他的人，亦丝毫不觉得他处于漩涡之中。九月底“地震”发生之时，周军还曾带领上药集团、上海生物医药基金的高管去石药集团考察。后者和上药集团背景类似但发展迅速，工业产值310亿，净利润60亿，已超越公认的医药龙头恒瑞。周军对石药颇为赞赏。

据和他打过交道的人士称，他一直想把上实集团打造成放大版的Flagship (全球顶级风投)，而把上药打造成“中国的辉瑞”。即使在近期，也一直积极往上药集团引进人才。

所以，除去极少数的人士，即便和他一起共事的人，在11月20号“周军被调查的公告”出来之前，对此事也一无所知。

事出何因？

有能力、魄力，有傲气、略显高调，是业内多位人士对周军的印象。金融背景出身的他，“身上有一些江湖气”，一位投资界人士评论。此外，周军喜好收藏，跟一些收藏界人士交往甚密。

周军于1996年加入上实集团，于2012年担任上实集团执行董事，2016年任总裁。据悉，早在一年前，相关部门已进驻上实集团调查有关事宜。周军的职业经验集中在证券、收购合并、金融投资和房地产等多个领域。他这次被调查，传闻中所涉及的领域集中在投融资和地产板块。

据财新报道，“上实融资租赁有限公司（下称“上实租赁”）董事长林振在今年7月失联。有知情人士称，周军被查或与林振有关。”

一位人士回忆，当林振失联后，一度有传言，此事可能波及周军。有人就此询问周军，“周军当时有些懊恼，说自己在‘上实租赁’并无人事权，并非所有事情都管得了。”

一位相关人士回忆，2010年，上实的地产业务占据比重很大，在当时的中国能排得上座次。而周军曾在2015~2017年房地产火热的时候，顶着压力进行了战略撤退，从历史的后视镜里看，“这在某种程度上避免了上实进入房地产高杠杆拿地的怪圈，躲过了如今这一轮暴雷”。

然而，在医药界的投融资领域，周军却以“胆大，敢闯”著称，在“开创一些国有投资的尝试时，难免有被人诟病的瑕疵”，一位医药投资领域的人士表示。

2016年周军担任上药董事长后，在并购领域开始发挥自己的专业特长。

2017年11月，上海医药公告称，其下属全资子公司Century Global以5.57亿美元的对价收购美国康德乐集团下属全资公司康德乐马来西亚100%的股权，并通过康德乐马来西亚间接控制了康德乐（中国）。了解过这场收购的人回忆，由于上药集团是国资背景，在这场收购中，出现过一些违反国资委规定的小瑕疵，但最终还是落地。

当时媒体分析称，上药将通过这场收购获得更多区域的分销渠道、获得不少进口药的总经销权。此外，康德乐中国拥有全国第二的DTP药房网络渠道，是国内几大流通龙头争抢的对象。医药流通领域是这个行业为数不多有规模效应的赛道，康德乐这块优质资产的注入，无疑是给上药的流通板块注入一剂强心针。

除了医药领域的扩张，周军还有一项大手笔是在2020年，上实集团对天津信托近百亿的收购。

上实集团合计耗资94.09亿元取得天津信托77.58%股权，成为控股股东。当时，天津信托51.58%控股股权的公开竞拍，竞争极其激烈，在100多次举牌之后，与39.50亿元的挂牌价相比，上实集团最终溢价34.68亿元收获股权——高达近90%的溢价。

当初，这场交易有业内人士质疑。据悉，在收购天津信托后，有一些当时尽调未能发现的“窟窿”。此后，天津信托营收虽然有降有增，但净资产收益率自收购后就一路下滑至个位数，这在信托行业里算不上一个好成绩。

但也有人士反对这种观点，认为天津信托的资质是不错的，上实集团高价收购是否合理，并无绝对的定论。

争议之一：上海生物医药产业基金

周军在医药圈的“大事件”，莫过于2020年底，由上实集团发起成立的上海生物医药基金。基金由上海市人民政府批准，整体规模500亿元人民币，首期100亿元。这个规模对于一支只投生物医药的VC基金来讲不是小数目。

周军曾在2018年底的一个公开场合说，在筹备过程中的上海生物医药产业股权投资基金，战略意义巨大，是“未来上实集团要瞄准生物技术发展前沿，抢占生物医药产业制高点”布局的一步。消息是2018年年底放出来，预计次年年初落地，但实际推出则到了2020年12月份。

上海生物医药基金资金的来源几乎全部是国资，没有任何“募集”的过程，但是是正常地按照市场化基金收益2：8的比例设置权益分成的。这一举措开创了政府资源市场化管理的先河，且最终决策层经过审议通过。但当时有人反对，资金并非从市场募集而来，管理层凭什么占和市场化基金一样的权益？

周军在任命相关高层的时候，也被人诟病“用自己圈子里的人”。

上海生物医药基金引进了生物医药圈专业的人士把关，但有些项目，也曾被人猜测为“投自己圈层的项目”。

企查查数据显示，截至目前，上海生物医药基金投资事件23起，覆盖创新药、CXO、诊断/器械、以及医药互联网服务等赛道，7个项目进入下一轮的，收获一个IPO（乐普生物）。

这个成绩，在专业医药投资人士看来，因为资金实力雄厚，投了一些不错的项目，但整体来看“不好不坏”，言下之意，应该能够“更亮眼一些”。

诸多因素的综合

周军的被调查，尽管目前诸多线索指向主要和在上实集团的任职有关，牵涉上海国资领域的反腐调查。但在疫情期间上药集团的研发和收购表现，以及2023年开展的医药反腐过程中上药集团的高管被查事件，也对周军构成了不利因素。

一位相关人士透露，上药集团曾因疫情期间一个新冠疫苗都没有做出来，而被相关领导批评。今年4月，上药康希诺生物制药有限公司(分别由上海医药持股48.958%、上海生物医药产业股权投资基金持股1.245%、康希诺生物股份公司持股49.797%)在上海建立的新冠疫苗生产基地，传出“暂停生产线生产，期限约180天“的消息。

这一生产基地占地面积50亩，建筑面积约5万平方米，曾计划生产康希诺生物的腺病毒载体新冠疫苗，年产能2亿剂。但由于外部环境变化、新冠疫苗市场需求不再而被长期搁置。腺病毒疫苗的平台现在是没法另作它用的，虽然是成本是小头，但仍是不利的。

此外，上药集团在此轮医药反腐中，有数名干部被查。

9月2日，上海市纪委监委发布消息，上药集团及下属公司四名干部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包括该集团原副总裁潘德青、上海上柯医药有限公司总经理李平，以及上海上药第一生化药业有限公司原总经理陈彬华、原副总经理黄臻辉。

对于周军的被调查，虽然最终官方并未披露缘由，但相关医药产业人士对此感到可惜。上述人士认为，周军在国资体系下的一把手阵容中，算是年轻有为，也一度为打造上海医药产业的生态做出了诸多努力。

在他任职上药集团期间，一直坚持将上药的利润聚焦医药产业的再发展，不盲目涉猎房地产投资等其它领域。

不过，如今看来，无论是“中国的Flagship”还是“中国版的辉瑞”，曾经的愿景，至少在他被查后，成了一场不可企及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