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早期癌症检测公司艾米森闯港股:年入不足千万,关联交易撑起半边天)
出品 | 创业最前线
作者 | 张珏
编辑 | 蛋总
美编 | 邢静
审核 | 颂文
被誉为“中国癌症早筛第一股”的诺辉健康,如今正处在退市边缘。
截至2025年9月27日,被证实财务造假的诺辉健康已在港交所停牌整整18个月,港交所《主板上市规则6.01A(1)》规定,上市企业连续停牌18个月后,港交所可以取消其上市地位。
曾经的行业领跑者坠入深渊,也让整个癌症早筛赛道再次被打上问号。外界开始重新审视:这条被寄予厚望的医疗赛道,是否真的具备可持续的商业模式?
就在这样的背景下,9月29日,又一家聚焦癌症早筛的企业——武汉艾米森生命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艾米森”)递表港股,公司的愿景是“成为全球肿瘤早筛的领先者”,但成立十年来,其年营收仍不足千万元。
内忧外困之下,艾米森能否顺利闯进港交所?
1、成立十年仍未盈利:一家癌症早期检测公司的漫长起跑
2015年,27岁的张良禄辞去医生工作,在武汉东湖高新区创立了艾米森,定位为一家专注癌症早期筛查的体外诊断公司。
当时,中国癌症早筛的概念刚兴起不久,泛生子、燃石医学、诺辉健康等相继成立,成为中国精准医疗赛道备受瞩目的创业公司。
十年后,同行们有的已上市、营收过亿,有的则陷入亏损、估值下坠。而艾米森则仍停留在商业化起步的边缘。
招股书显示,艾米森2024年全年实现收入723.8万元,同比增长16.1%,但规模仍不足一千万元。
若按每次检测800元左右估算,其年检测量或不足万例。与此同时,公司经营亏损高达2378.8万元,亏损率328.7%,意味着每获得1元收入,需付出超过3元成本。
2025年上半年,公司收入651.3万元,同比增长103%,但亏损依然达到1390.6万元,整体仍未实现现金流转正。
公司商业化主要依靠几款检测产品:艾长康(结直肠癌)、艾长健(结直肠癌)、艾思宁(食管癌)与艾馨甘(肝癌检测)。
这几款产品均基于甲基化检测原理,通过分析外周血或便样本中的游离DNA甲基化特征,识别肿瘤相关基因异常。这种无创的采集方式,让有需求的用户在体检中心甚至居家就能进行癌症筛查。
例如,传统肝癌检测通常依赖CT联合甲胎蛋白(AFP)血清学指标,但灵敏度有限,早期患者常被漏检。
根据招股书,艾米森的“艾馨甘”则通过血液样本即可检测肝癌相关甲基化标志物,对肝癌I期患者的灵敏度可达84.43%。
公司产品组合中的“艾长康”曾是唯一的营收支柱,2023年贡献收入450.5万元,占总收入72.3%;但到2025年上半年,该产品收入仅剩142.3万元,占比骤降至21.8%。
取而代之的是艾馨甘与艾长健,分别贡献33.7%与23.4%的收入。
(图 / 公司招股书)
在亏损持续的背景下,艾米森过去两年明显收缩了研发与销售支出。
2023年,公司研发开支为2273.5万元,2024年降至1500万元,同比下降34%。这主要由于部分关键项目在2023年已完成主要临床试验。
销售费用也出现同样趋势。2023年,公司销售及分销开支高达2517.2万元,占收入的403.9%;到2024年降至1509.9万元,同比减少40%。
其中员工成本占比最高,达到64.3%,会议及差旅开支则明显收紧。2025年上半年,销售开支继续下降至638.7万元,但仍相当于收入的98.1%。
癌症早筛本质上是一门高研发、高投入、低转化的生意,其最大难点不在于技术开发,而在于监管认证与市场渗透。
早筛的推广极度依赖认知、信任与渠道及KOL,与医生开具的诊断检测不同,早筛产品的消费决策使企业必须投入大量教育成本。
目前,市场上大多数检测产品单次收费在千元区间,用户支付意愿有限,销售转化周期长。对于收入不到千万级别的企业而言,市场推广的边际成本几乎无法摊薄。
且按三费合计计算,2024年艾米森“研发+销售+管理”支出约2584.8万元,是收入的3.6倍。在体外诊断行业,头部企业如燃石医学的这一比例一般维持在1倍以内,这意味着艾米森距离规模化商业化仍有漫长距离。
2、造血靠“自己人”:收入一半来自关联交易
艾米森的营收规模本就有限,而从构成来看,其主要销售对象是内部关联方,关联交易占比始终居高不下。
2023年和2024年,公司最大客户均为武汉艾诺医学实验室(以下简称“艾诺实验室”),该机构由公司执行董事兼控股股东张良禄全资持有,从事医学检测与合同研究服务。
在报告期内,艾诺实验室对艾米森的采购金额持续上升——2023年为277.6万元,占公司全年收入的44.5%;2024年增至377.4万元,占比进一步提升至52.1%。
这意味着,公司在两个年度中近一半的收入来自自家控股股东的实验室。
除艾诺实验室外,公司另一大客户为上市公司凯普生物。凯普生物是国内分子诊断龙头之一,同时也是艾米森的股东。
根据招股书披露,截至最后实际可行日期,凯普生物的控股公司广东凯普生物持有其61%股权,因此广东凯普及其附属公司被界定为艾米森的关连人士。
凯普生物对艾米森的投资可追溯至2018年初。当时公司尚处研发早期阶段,凯普生物作为战略投资方参与其Pre-A轮融资,投资总额人民币1400万元,分两期支付。
目前,凯普生物共持有艾米森约11.69%股权,位列主要股东之一。
2023年,凯普生物及其关联方为公司第二大客户,占比8.9%;2024年为第三大客户,占比9.3%。
换言之,2023年至2024年,公司前两大客户均为关联方或股东背景机构,两者合计贡献收入超过六成。
根据《香港联合交易所上市规则》第14A章规定,若上市申请人存在控股股东控制的客户或供应商,必须就交易定价、付款条件及市场化原则提供充分论证。
艾米森称,与艾诺实验室合作属业务互补,有助于稳定渠道、支持运营;与股东凯普生物合作则为借助其商业化与销售网络,加快产品上市并分散研发风险。
2025年上半年,艾诺实验室在该期收入中的排名下滑至第五位,交易金额为67.6万元,占比10.4%,较前一年骤降近七成。
取而代之的是一名未披露名称的“客户E”,贡献营收155.1万元,占比23.8%,成为公司新的最大客户;另有一位新增的“客户F”,与艾米森达成118万元销售交易。
(图 / 公司招股书)
值得注意的是,新的最大客户“客户E”注册资本仅500万元,且采用全额预付的结算方式。在产品或服务交付前,客户已一次性支付全部款项。
相比之下,公司其他客户普遍执行30天至90天账期或分阶段结算。若未来该客户无法持续采购,公司营收或将面临回落风险。
3、早筛公司没有早筛证?商业化困局待解
虽然艾米森在申报材料中反复强调“聚焦癌症早筛”,但从注册资质看,公司与“早筛”之间仍有明显距离。
根据国家药监局(NMPA)公开信息,艾米森目前已取得5项Ⅲ类医疗器械注册证,涵盖血液、尿液等样本类型的多项体外诊断试剂,适应症包括肝癌、结直肠癌、尿路上皮癌等。这些产品的预期用途均为检测或辅助诊断,而非真正意义上的“筛查”。
在监管体系中,体外诊断产品能否用于筛查,判断标准清晰明确。
检测或辅助诊断是面向已出现症状或影像学异常的可疑病例,用于确诊或排除;筛查则面向无症状人群,要求证明产品在降低癌症死亡率方面的实际获益。
2025年8月,国家药监局器审中心发布《癌症筛查体外诊断试剂临床评价注册审查指导原则》,几乎重塑了早筛产品的审评框架。
与此前的征求意见稿相比,文件明确了癌症筛查产品的受试者为无症状人群,切断“遗传风险检测”借口申报筛查证的路径,并要求申报企业应选择不少于3家临床试验机构开展多中心临床试验。
目前,国内获得癌症“早筛用途”批准的企业仍屈指可数。诺辉健康的结直肠癌早筛产品“常卫清”是其中之一,其次是觅瑞的核心产品“觅小卫”,是国内首个针对胃癌早筛适应症的无创检测产品。
然而,诺辉健康作为癌症早筛曾经的标杆企业,如今因财务造假面临退市。其结直肠癌早筛产品“常卫清”在推出初期迎来爆发式增长,根据诺辉健康出具的财报,公司2022年营收突破7亿元。
但2023年下半年开始,做空机构Capital Watch指出其“很可能通过压货策略虚增其销售收入”,此后财务造假传闻及渠道价格争议持续发酵,审计机构辞任、股价暴跌、公司停牌、监管调查接踵而至,市值从高峰期近300亿港元到即将清盘归零。
诺辉健康的疑点之一来自销售渠道结构的异常。其未经审计的2023年报告数据显示,常卫清最大销售来源是民营医院,这一渠道全年贡献了高达57%的临床收入,且在2023年下半年进一步升至62%。
然而,诺辉健康此前的营销体系中一直更注重公立医院,此外除部分高端私立医院,大多数民营医院并无结直肠癌筛查的成熟体系,诺辉健康因此被质疑夸大了常卫清的销售数据有效性。
从商业化路径看,艾米森的策略与诺辉健康并无本质不同。其在招股书中同样宣称产品已广泛应用于公立医院、医学检验实验室及主要私营体检中心,包括北京协和医院、金域医学与爱康国宾等。
(图 / 公司招股书)
客观来看,早筛行业的商业化形势依然严峻。
监管层刚刚建立起更系统的审评框架;产品客单价高、支付端有限,消费者自费意愿不足。
销售端则在公立医院准入难、民营渠道弱、线上推广效果有限之间反复摸索,而早筛后的确诊与治疗衔接也尚无成熟路径。
这意味着癌症早筛在国内仍是一个重投入、慢回报的赛道,已经上市多年、有其他稳定业务与现金支撑的公司或许更有机会。
对于营收不足千万、账上现金三千万的艾米森而言,其生存与扩张难度都将更大。
*注:文中题图及未署名图片均来自摄图网,基于VRF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