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检测不准

与检测机构资质以及风险提示相比，家长们更担心的是这一技术的准确性，以及因检测机构的疏忽而可能导致的错检。

香港中文大学教授卢煜明被业内认为是无创产前基因检测技术发明人，其于1997年发现孕妇的血浆内存有胎儿的DNA，并开创NIPT检测技术，随后把这一技术授权给Illumina、Sequenom、Xcelom等检测机构。卢煜明接受中国证券报记者专访时指出，在无创产筛过程中，最重要的是确认孕妇血浆内有多少胎儿的DNA。出现假阴性的重要因素之一是母亲血浆样本中胎儿的DNA不足。最稳健的无创检测，应先检测血浆样本中胎儿DNA的浓度，这个浓度一般至少要达4%。

“检测胎儿DNA浓度技术要求很高。如果要把成本、价格降下来，有些检测可能不会测量这个浓度。”卢煜明表示，检测胎儿DNA浓度难点在于如何区分血浆中孕妇和胎儿DNA。如果胎儿为男性，只需量度男性Y染色体的浓度；如果胎儿是女性，流程比较复杂。其中一个方法是量度DNA的长度。一般来说，胎儿DNA长度会稍短于孕妇DNA，可以通过度量胎儿DNA长度进行比较。但是，量度染色体长度所需的DNA排序工作是单纯确认染色体种类的两倍。

“一些实验室可能不会量度这个浓度，因为会增加难度。”卢煜明表示，“如果浓度值低于4%，这个检测无效。”

记者就此事向华大基因、贝瑞基因、达安基因、金域医学求证。华大基因回复称，通常而言，无创产前基因检测会对胎儿DNA浓度进行测定。如孕妇体内提取的血浆中胎儿DNA浓度未达到标准，会要求重新抽血处理。若多次均无法达到要求的浓度，则建议其他途径进行诊断。

“检测胎儿DNA浓度是一个自主性的行为。卫计委在文件中没有直接对胎儿DNA的浓度进行相关规定。”贝瑞基因CEO周代星告诉记者，公司在实际操作中会对浓度进行检测。

他指出，目前精确检测胎儿DNA浓度两种主流方式是长度检测和点突变检测。如果采用长度检测方法，需要检测DNA双端，测序成本会大大提高。如果用点突变检测，需要用大量浓度数据训练软件，并经过大量运算最终确定算法，在临床实际操作中具有一定门槛。但总体来说，国内主流机构基本具备检测DNA浓度的技术能力。

金域医学截至发稿前并未答复，达安基因表示目前处于中报披露期不太方便。中报披露后再与记者联系。

如果没有做浓度检测，抽取样品中血浆浓度低于4%的可能性有多高？卢煜明指出，怀孕周数越长，胎儿DNA浓度越高。如果是在怀孕第十周以后抽取血液样本，大概有99%的孕妇其血液中胎儿DNA浓度超过4%，1%的孕妇低于4%。

卫计委下发的《孕妇外周血胎儿游离DNA产前筛查与诊断技术规范》中明确要求，孕妇外周血胎儿游离DNA检测适应孕周为12+0～22+6周。记者拿到的华大基因、金域检验的检测单均列明，检测可在孕12周开始进行。如果孕周推测不准，或孕周过小，可能影响检测结果准确性。广州达安检测单则明确备注道，该方法不适宜检测孕周小于12+0的孕妇。

周代星认为，生物学的原因对技术造成了一定限制，这并非是一个完美技术。“NIPT从母亲的血浆里检测胎儿DNA，这部分DNA大都是由胎盘释放的，有极小的概率会与胎儿自身DNA不符。这都可能导致假阴性和假阳性的发生。”

卢煜明则指出，假阳性发生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胎盘释放的染色体与胎儿染色体不同。比如，出现胎盘嵌入体，一个人体内有超过一种模式的染色体，可能胎盘里的染色体不正常，但胎儿其他部位的染色体正常。由于NIPT是研究胎盘中的DNA，所以检测可能呈现假阳性。

NIPT检测方法可能导致假阳性的出现。“NIPT过程是取孕妇的血浆做DNA排序，做完之后计算孕妇血液中不同染色体的比例。如果胎儿患有唐氏综合症，21号染色体多出一条，染色体比例会高于正常范围。发明这项技术时，我们根据统计学方法设定这个范围。但实际上，不排除极少数个体染色体比例在正常范围之外，但并未出现染色体数量异常。”卢煜明告诉中国证券报记者。此外，母亲一些身体状况，比如罹患癌症、免疫系统疾病以及接受过器官移植等，也可能导致产生假阳性或假阴性。

在“无创假阴”的家长看来，相比假阳性，假阴性的后果更严重。因为假阳性可以引起重视，从而通过羊水穿刺、脐血穿刺等进一步确认。但是，如果是假阴性则可能导致疏忽后续检查，最后生下染色体异常的宝宝。

“目前来看，胎盘嵌合也是导致无创假阴的一个主要因素。”周代星说，一小部分胎儿是从双胞胎起源，发育过程中只存留下另一个胎儿。如果这对双胞胎有一个患有唐氏综合征，另一个正常，则胎盘上有可能嵌合两类细胞。有一种很罕见的情况是最后存留的是唐氏综合征胎儿，但胎盘上大部分是消逝的正常胎儿的细胞。这种罕见的情况可能导致假阴性。

卢煜明认为，如果样本统计项不具有代表性也可能导致假阴性的出现。国内做NIPT主要方式是进行随机的全基因图谱排序。“这不是说把所有染色体的DNA图谱都做出来，而是从样本中抽取一部分血浆去做，从血浆中再抽取部分DNA片段进行排序，”卢煜明指出，如果抽取DNA代表性不足则可能检测呈现假阴性。

卢煜明强调，从技术原理上看，NIPT技术出现“漏检”的概率很小。以唐氏综合征为例，NIPT筛查准确率大概为99.3%-99.5%。这个准确性主要指灵敏度和特异性两个指标。其中，灵敏约为99.3%，特异性约为99.9%。周代星透露，2017年底产前诊断机构完成的100多万例临床病例的回访数据表明，筛查唐氏综合征方面，贝瑞基因NIPT技术的灵敏度达99.51%，特异性达99.97%。华大基因方面，2017年年报显示，截至报告期末公司生育产品临床检测累积服务近500万人，已完成超过280万例无创产前基因检测，检出率和特异性均大于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