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皮贸易如何保护了中国的康乾盛世

【想入非非】

毛皮贸易成为清俄关系的稳定剂，俄国军政界数十次的开战企图，都被商界利益集团所制止。

蔡非

近20年前，《纽约时报》专栏作家托马斯·弗里德曼提出了一个有趣观点：任何两个拥有麦当劳的国家都不可能彼此开战。

但这个理论在2008年被打破了，俄国和格鲁吉亚分别在1990和1999年有了第一家麦当劳，但在2008年8月8日北京奥运开幕式那天，两国兵戎相见，10天的战争造成数千死伤。

但是从历史上来看，贸易和开放确实能充当战争遏制者的角色。

1689年9月7日，清政府和俄罗斯帝国签订了中俄《尼布楚条约》。

事后俄国人经常对这个条约内容感到不满，比如在1740年，俄罗斯科学院院士米勒评价《尼布楚条约》：不仅让沙皇俄国丧失一大块领土，也丧失了阿穆尔河（即黑龙江）的航行权。

沙皇俄国一直没有放弃对中国东北地区的领土野心。1731年，女沙皇安娜一世在位时，就觊觎中国领土。1764年，女沙皇叶卡捷琳娜二世召开“七大臣会议”，讨论远征黑龙江问题。1777年，俄军侵入中国边界一侧的亨滚河，清政府抗议, 并以将停止“一切贸易关系”相威胁，俄军犹豫后退却。

大清帝国在近170年的时间里能保住北部边疆的安宁，其中原因简单的说就是一个词:“毛皮贸易”。

中俄《尼布楚条约》对俄国最大的意义，其实是第四条：两国从此开始进行贸易互市。

这个时代俄国对外贸易的主力产品是各种珍贵的动物毛皮。毛皮被称为“软黄金”。各国王公贵族，富商显贵纷纷以华美的皮裘服装显示身份，当时俄国每年出口的大量毛皮，带来的收入一度占到全国财政收入的1/3。

而这些毛皮主要来自寒冷的西伯利亚，俄国人追逐着各种毛皮兽从欧洲到远东，再穿越白令海峡到达北美。毛皮贸易就是俄国的命脉，甚至1697年彼得大帝出国到欧洲留学，携带的旅费就是大量皮毛货物，随走随卖。

但是西伯利亚毕竟距离俄国的主要市场欧洲过于遥远，在17世纪末随着英国人对北美的开发，越来越多的北美皮毛直接跨洋进入欧洲市场，凭借着低廉的运输成本不断吞食着俄国皮毛的市场份额。

而中俄《尼布楚条约》的第四条，帮助俄国人解了围。

中国北方自古以来也有喜好华美毛皮的爱好，但外国商品只能用有限的朝贡贸易的方式进入中国，而尼布楚条约却开放了民间互市，这在17世纪是任何中华朝贡体系外国家没有享受过的特权。

于是尼布楚城从战场很快变为商镇。在尼布楚条约签订后的9年间，史料记载过的从这里出发前往北京的大型俄国商队就有7支，俄国史料记载：1000卢布的毛皮送到北京，可以换回6000卢布的中国商品，而这些商品如果再送去欧洲，价格还可以翻番。

巨大的利润一度造成西伯利亚市场上所有毛皮被送往中国，商人们甚至从欧洲回购毛皮再转卖到北京。

即使在1727年，新的《恰克图条约》中限制了来北京俄国商队的规模，也并未妨害俄国从毛皮贸易中获取暴利，18世纪30年代两国年贸易额为30万卢布，50年代达到80万卢布，60年代超过100万，70年代超过200万卢布。

在18世纪60年代中国出版的《红楼梦》中，第五十二回《俏平儿情掩虾须镯，勇晴雯病补雀金裘》中，贾母就送给贾宝玉一件“哦啰斯”的产品“雀金裘”。可见在那个时代，中国的富人阶层中间，俄罗斯毛皮已经并不鲜见。

毛皮贸易就这样成为清俄关系的稳定剂，俄国军政界数十次的开战企图，都被商界利益集团所制止。毛皮贸易对战争的约束一直到1858年才失效，而在这一年，俄国对中国的毛皮出口，已经从两国贸易额的85%顶峰，降低到5%左右。

(作者系武汉历史文化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