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康国宾举报美年大健康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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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晓慧

民营体检市场前三甲的分合与纠葛,是一个教科书式的商业案例。

美年大健康产业(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美年大健康”)收购慈铭健康体检管理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慈铭体检”),爱康国宾(iKang Healthcare Group, Inc.)则举报交易违反垄断法。爱康国宾欲私有化自纳斯达克退市,美年大健康则突袭发起收购;爱康国宾说如果三家合并一定涉嫌体检市场的垄断;美年大健康说三家市场份额加起来不超过50%。

爱康国宾举报美年大健康收购慈铭体检的背后,博弈渐次展开。

慈铭体检的“出嫁”

2016年3月10日,爱康国宾召开新闻发布会,实名举报美年大健康及其实际控制人俞熔收购慈铭体检时未向相关部门申报。

这三角关系中,爱康国宾与美年大健康博弈,避不开慈铭体检“出嫁”。

慈铭体检与爱康国宾的前身之一国宾体检,是最早进入体检行业的,曾分别是北京和上海体检行业老大。2010年,慈铭体检就已经着手上市,但一直未能如愿。“走了整整五年,我们光开合规证明,半年开一次,一次盖300个章,一年600个,五年盖了3000个章。”韩小红曾对媒体说。

慈铭体检等待的五年中,体检行业发生了巨变。爱康国宾成为行业龙头,2014年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

这个行业的另外一个玩家美年大健康,借壳江苏三友于2015年7月上市。

2015年1月,慈铭体检宣布引入美年大健康,自此中国体检市场由三足鼎立的局势改变为二元结构,美年大健康与昔日的老大慈铭体检开启合二为一的进程。

美年大健康“娶了”慈铭体检,爱康国宾也曾向慈铭体检抛过橄榄枝。爱康曾是慈铭体检考虑的对象,但后来合并搁浅。

美年大健康和慈铭体检的收购,现在受到了质疑。爱康国宾举报,在收购慈铭体检的核心环节,美年大健康应该先向商务部申请,不能先斩后奏。

数据显示,2014年美年大健康的营业收入为14.3亿元,慈铭体检的营业收入为9.1亿元。两家公司在境内的营业额均已超过相关法规规定的申报门槛。即,这个交易应在收购的第二步完成前,向商务部进行申报。

2014年11月20日,美年大健康与慈铭体检的股东签署股份转让协议,约定慈铭体检股东分两步向美年大健康转让全部股份。其中,第一次转让的股份约占慈铭体检的27.78%;第二次转让的股份约占慈铭体检的72.22%。当月,美年大健康支付履约保证金5000万元。

根据协议,对于慈铭体检剩余股份,如采用货币资金方式支付转让对价,美年大健康应在2015年12月18日之前完成。

2015年11月20日,江苏三友发布公告,披露了慈铭体检股份转让协议的补充协议。这份协议由美年大健康与慈铭体检、慈铭体检的16名股东以及上海天亿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天亿资管”)签署。协议约定:慈铭体检14名股东向天亿资管转让68.40%股份,支付方式为现金,价格为24.6亿元。

天亿资管的实际控制人是美年大健康的董事长俞熔。

2016年3月2日,美年大健康通过媒体发布系列公告,编号2016-023公告,在《特别说明及风险提示》中称,交易尚需“中国商务部作出对经营者集中不予禁止的决定”。

之后,爱康国宾向商务部举报美年大健康及其实际控制人俞熔,收购慈铭体检涉嫌违反反垄断法。

爱康国宾称,天亿资管的实际控制人是美年大健康董事长俞熔,2015年11月,俞熔通过天亿资管收购慈铭体检68.40%股份的交易完成后,俞熔即已取得了对慈铭体检的控制权,构成了经营者集中。而在这个核心交易环节发生前,需要得到商务部反垄断局的批准。

美年大健康回应称,收购慈铭体检并不存在所谓垄断的事实依据。有关天亿资管购买慈铭体检股份的经营者集中申报事项与上市公司美年大健康无关,美年大健康不予发表意见。

慈铭体检的这个交易,不去向商务部申报被认为是故意的。

爱康国宾方面的资深人士称,交易必须在2015年12月18号完成,商务部审批至少需要三个月,也就是说,美年大健康方面必须在不到一个月时间拿到商务部的批准,这个批准可能不能在一个月拿到。不能按时完成交易的后果是,慈铭体检有权用原价把原来被美年大健康方面收购的27.78%的股权买回来。因此,美年大健康和它的实际控制人俞熔为了完成交易而故意没有申报。

爱康国宾的私有化

这个“体检三国演义”故事的另外一面,是爱康国宾的私有化。

2015年8月,爱康国宾宣布展开私有化进程。

随着中国资本市场对中概股热情上升,回归给中概股们提供了更好的在本土化市场发展机会。

爱康国宾宣布私有化三个月之后,美年大健康突然出手,也对爱康国宾发出了私有化邀约。

一时间,爱康国宾董事长张黎刚及其财团能否将爱康国宾私有化,面临不确定,张黎刚与俞熔的博弈升级。

对张黎刚而言,这份不确定性来自价格与时间。第一,什么价格私有化?这个价格是互相竞争的,谁也不知道最终谁有能力把爱康国宾私有化,张黎刚组成的财团私有化的成本在上升。第二,时间问题。因为有竞争,所以什么时间完成私有化不确定。

张黎刚与私募基金方源资本组团,准备以17.8美元/ADS的价格,对爱康国宾提出私有化;3个月后,美年大健康联合平安、红杉、太平等资本机构,向爱康国宾发出一份“无约束力”的私有化要约,要约价格为22美元/ADS,比张黎刚买方团的报价高出23.6%。

美年大健康发出私有化要约的当天,张黎刚对外发布一封公开信,信中说:“明知该收购得不到我本人以及爱康管理团队的支持,却准备在爱康私有化进程的关键时刻发出竞争要约”。

之后,爱康国宾放出了美国市场常见的反收购工具“毒丸计划”。当公司一旦遇到恶意收购,尤其是当收购方占有的股份达到10%-20%的时候,就会向原股东大量低价增发新股。目的就是让收购方手中的股票占比下降,同时增大收购成本,让收购方无法达到控股的目标。

按照爱康国宾的毒丸计划,要求向爱康发出非约束性私有化邀约的任何一方都不能购买爱康的股份10%,包括张黎刚。

爱康国宾内部人士称,爱康国宾高层与核心管理团队有约,如果美年大健康完成收购,将会集体出走。

焦点“垄断”

根据美年大健康公布的数据,美年大健康的2014年度中国境内营业额为14.3亿元人民币,慈铭体检为9.1亿元人民币。两家公司的营业额均已超过了《国务院关于经营者集中申报标准的规定》中的申报门槛,俞熔通过天亿资管收购慈铭体检68.40%股份交易完成前,需要向商务部反垄断局进行反垄断申报。

对于此次爱康国宾的举报,通商律师事务所万兴律师称,美年大健康收购如达到经营者集中申报的标准,法律规定应当向商务部申报,未申报不得实施收购。该标准是美年大健康和慈铭体检在2014年中国市场的营业额各自达到4亿以上,且合并营业额达到20亿以上。爱康国宾的举报依据的应当是《反垄断法》第21条(应当申报的,未申报不得实施集中)和第38条(对涉嫌垄断行为,任何单位和个人有权向反垄断执法机构举报)。

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经济法研究所所长盛杰民说,如果爱康国宾举报中说的数据是准确的,那么就已经达到应该申报的标准,但美年大健康没去申报,这个行为肯定是违反了反垄断法。

事后,对于爱康国宾的举报,美年大健康回应称,公司收购慈铭体检并不存在所谓垄断的事实依据。有关天亿资管购买慈铭体检股份的经营者集中申报事项与上市公司美年大健康无关,美年大健康不予发表意见。美年大健康收购慈铭体检的股份已公告重大资产重组预案,收购事项的推进将严格依据法律法规的规定履行所需的各项程序。

最终商务部如何裁决,盛教授认为在三种结果中选其一:允许批准,或者是附条件批准,或者是不批准。

“我觉得可能附条件批准的可能性大一些”,盛教授认为,“商务部在处理这个案件的时候,肯定既要听爱康国宾举报方的意见,同时也要听美年大健康的意见。爱康国宾肯定会说,你影响了竞争,那么美年大健康肯定要列举体检是个特别特别大的市场,我们在市场中间占的份额很小等等这些。”

盛教授称,反垄断法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分析相关市场,相关市场应该怎么分,按照以往商务部处理这类案件的惯例,商务部可能会根据双方的陈述举办听证会,甚至论证会。

可见,对“市场”的分析就成为判决“垄断”是否成立的重要因素。

3月24日,美年大健康俞熔对媒体称,“三家连锁体检机构的市场份额一共才5%。我们未来是跟公立医院竞争。”

爱康国宾称,公立机构与民营机构是在两个市场中竞争。“按照2014年体检统计年报,北京市的体检医疗机构大约为208家,公立医疗机构的数量约占到57%,民营机构约占到43%,也就是说公立机构比民营机构的数量占多数,民营机构的数量相对较少。”北京健康管理协会常务副会长杜兵告诉记者,但是体检人次的比例则恰好相反,公立医疗机构的体检人次约占总量的40%,民营机构的体检人次约占60%。北京市民营体检机构69家,其中慈铭体检约18家,美年大健康7家,两家合起来25家,占了民营医疗机构的36%。

到底如何做出市场分析,还是要看商务部。盛教授告诉记者,商务部会考虑的出发点可能有三种,不要影响现在一种竞争格局;或者是使得这个竞争格局趋向合理;或者,假如即使影响了竞争,但是效率更高,那也可能会批准,所以都是要根据论证分析以后得出结论。“最终商务部会做什么样的处理就要看对市场的分析,然后看这种并购行为对体检的市场有什么样的影响,会不会导致恶性竞争,然后来做出裁决,”盛杰民说,“我国商务部在并购问题上受理的案件,已经跟美国、欧洲差不多,而且每次做的最后裁定,在国际上的口碑都非常好,所以我相信他们会做得很好的。”

美年大健康收购慈铭体检后,对市场有何影响?北京健康管理委员会常务副会长杜兵杜兵说,按趋势来讲会有些影响。

美年大健康和慈铭体检合并以后的影响,一个可能是,在民营体检市场上有比较大的话语权,另一个可能是在民营市场的竞争中会比较占优势。

商务部如何裁决对慈铭体检的收购依然不确定,如果商务部裁决通过对慈铭体检的收购,则如何私有化爱康国宾则是俞熔面临的难题之一。如果商务部不批准,要求竞争格局恢复三足鼎立,那美年大健康的竞争则更难。如果商务部裁决附条件同意,则要看爱康国宾和美年大健康各自的战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