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iulf Ramstad和他的新“北欧设计”主义

2016年无疑是挪威知名建筑师Reiulf Ramstad是事业中极为重要的一年。今年年初,他当选为美国建筑师学会(AIA)荣誉院士,成为该学会成立159年以来历史上第四位获此殊荣的挪威建筑师。

紧接着,Reiulf Ramstad设计的Knarvik社区教堂和Split View Mountain度假小屋项目双双获得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国家设计奖(German Design Awards),而此时距离他创办Reiulf Ramstad Arkitekter建筑事务所已经过去了21年。

1995年取得威尼斯建筑大学的博士学位后,Reiulf Ramstad决定回到故乡挪威,他坦言:“时隔九年再次回到家乡时,我才突然发现北欧有多美。这里没有拥堵和污染,人与自然相处得非常融洽。”

北欧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正好迎合了Reiulf Ramstad 的建筑理念,他说:“我希望通过研究人在自然景观中的生存状态以及运用建筑学知识来驱动可持续发展的设计理念。”这一概念也被越来越多人认为是 “新北欧设计”主义。

4月22日,Reiulf Ramstad应邀在上海参与“大师之旅 · 新锐建筑师系列讲演会”。在讲座之前,这位文质彬彬的北欧设计师接受了《21世纪经济报道》的专访。在谈话开始的时候,他说:“我只看好尊重自然的建筑。”

协调人造景观与自然景观之间的关系一直是Reiulf Ramstad努力的方向 。最富盛名的作品Trollstigen国家旅游线路(National Tourist Route Trollstigen)便是建筑融于自然的绝佳案例。这个耗时近十年才完工的项目曾获得包括A.C.Houens(挪威建筑领域最高荣誉)在内的近十个奖项。

Trollstigen被称作“精灵之路”,全长106公里,途经高山、瀑布、悬崖,陡峭的“之”字型山路蔚为壮观,然而冬季的大雪和春夏的洪流为项目的实施增加了难度。面对自然的挑战,Reiulf Ramstad选择了拥抱自然。建筑师利用地势引导水流交汇形成的洪水,减缓流速的同时令其成为整个项目的动态部分,水多变的形态与静止的群山和建筑相呼应。游览线路中有许多险绝之处,错落分布的观景台则在保障安全的条件下连通了人与自然。建筑的介入没有打扰这里原本的生态,反而融入其中,柔和地将景点串联起来,引领游客漫步于群山与河谷之间。

从旅游线路到教堂,从度假小屋到博物馆,Reiulf Ramstad从不局限于建筑的类型,他说:“许多只专注于某一种建筑的事务所很容易陷入对过往作品的不断重复,通过设计不同项目,我可以试验不同材料,提出不同方案,永远有新鲜的想法。”

无论形式如何变化,“尊重自然与追求可持续发展:总是Reiulf Ramstad设计的核心元素,他认为:“现在很多材料都有破坏性和污染性,对于森林资源丰富的挪威而言,木材是相对经济且友好的可持续性材料。”因此除了在Trollstigen国家旅游线路为了对抗严苛的自然条件,必须使用混凝土与钢材料外,Reiulf Ramstad的大部分作品都以木材为主要材料。今年刚刚竣工的Romsdal民俗博物馆便是由枫木建成,墙面和屋顶覆盖长条状的木板,只在必要处加入用以支撑的钢板。Knarvik社区教堂则受挪威传统木板教堂启发,建筑外部为均匀覆盖的预风化松木心材,而内部的所有饰面则采用浅色松木以形成呼应。

Reiulf Ramstad认为理想的建筑不应该只考虑空间,还要考虑时间。“我在奥斯陆的事务所是一栋建于19世纪的老房子,这里曾经被改造成剧院、饭店,现在又成了我的办公地点。好的建筑就应该这样代代流传,即使功能有所变化,也能很好地适应需求,历久弥新。”

相较于威尼斯,北欧是安静的,这里有更广袤的土地和更稀少的人群。如果说在威尼斯的学习经历锻炼了Reiulf Ramstad的理性思考能力,那北欧的自然环境则赋予了他清冷的气质和对自然的感悟力。在宁静的氛围中,Reiulf Ramstad可以慢下来去思考建筑的细节。他会观察一栋建筑的基本元素是如何随时间流逝而瓦解。一扇门,一扇窗,一个屋顶,如何渐渐失去了本来的作用。这些观察帮助Reiulf Ramstad更好地理解可持续发展的意义,他说:“我希望无论使用与否,建筑最终都能进入自然的循环系统被利用。”

《21世纪》:你的作品线条锐利,棱角分明,内饰简洁,完全是人们印象中的北欧风格,这是否意味着北欧自然环境带给你的影响远大于在威尼斯接受的学院派教育?

Reiulf Ramstad:对建筑师而言,每一段经历都会带来影响,只是有时这种影响是内在的,不在形式上表现出来。威尼斯有灿烂的文明和深厚的历史底蕴,无论是辉煌的拜占庭文化,还是兼容并蓄的当代艺术,都曾经启发过我。我在威尼斯住了9年,亲眼目睹了这座城市的变化,我看到人们不断建造更大的空间,而实际拥有的却更少,这引起了我对私密性的思考。当我回到挪威,看到这个千岛之国的渔民生态发展得如此有规律、有条理,自然景观与人造景观丝毫不冲突,瞬间就被打动了。

挪威独特的自然环境比建筑遗迹带给我更多启发。这里的封闭空间与开放空间如此多样,当你走过一条小道,眼前却突然出现巨大的峡湾时,这种震撼是难以言喻的。正是在挪威积累的经验让我明白建筑与自然融合的重要性与挑战性。在这种环境下形成的建筑风格是充满人文关怀和艺术气息的,一点都不浮夸。它带来的体验是私密、舒适的。

《21世纪》:当你开始一项建筑设计时,对于项目最先考虑的是什么?

Reiulf Ramstad:这个建筑项目与其所处环境给人带来的感觉。感觉是设计的基础。感觉是沟通内心与外界的桥梁。建筑不光是视觉上的感知,它是可以听到、闻到、触摸到的。身处现代社会的人们每天被各式各样的噪音包围,感官变得迟钝,“安静”成了难得的体验,而当你身处一个完全安静的建筑物时,你能感受到它与你内心产生的共鸣。

《21世纪》:即使在采访中,你也总是在有意无意地观察着周边的情况,这是你为建筑设计培养出来的习惯吗?

Reiulf Ramstad:观察已经成为我个人的一部分,并且也的确给我的设计带来了许多启发。事实上,所有观察都为设计提供了平台。作为建筑师,观察细节之处是非常有意思的事。我热衷于研究人在不同景观之中的生存状态,所以我会关注建筑物和人的影子,因为影子会随季节更替和昼夜时长而改变,它可以反映当地人的生活习惯和人文风俗。

《21世纪》:北欧风景、可持续性、创新都是你的设计中频繁出现的关键词,你是如何通过同一个项目把它们联系起来的?

Reiulf Ramstad:创新是我在设计时给自己设定的目标,因为仿造一个模式重复一千遍的建筑没意义。北欧的自然环境为我设计可持续发展建筑物带来灵感,同时为这类建筑提供了最合适的栖息地。为了达到亲近自然、保障可持续发展的目的,最终的设计在外观上往往与北欧的生态环境相融合,比如大量的原木色和简洁的线条。也因为与北欧的密切关联,有人认为我的作品是对新古典主义的复兴。我当然是欣赏传统的,但能做到传统与创新的平衡会更有趣。

《21世纪》:你的许多作品都体现出你对项目所处地域的深刻理解,在设计过程中,地形地貌和地区文化特征会对给你带来哪些影响?

Reiulf Ramstad:两者都很重要,正是对自然环境和当地生态的双重考量,才能让作品更好地与地域融合。在设计Trollstigen国家旅游线路的时候,我会尊重自然生态,不让建筑破坏当地植被。设计Holmenkollen Metro Station时,本来对方要求将原建筑完全拆除重建,但我实地考察后,发现原有的部分结构是可以保留的,于是最终在旧建筑上加入新设计,避免了资源的浪费。有时从当地汲取建筑元素,能让作品更易融入。Selvika National Tourist Route是一条海边的旅游步道,所谓旅游步道,就是为了让游客慢下脚步去欣赏身边的美景。于是我设计了与弯曲的海岸线相呼应的流线型步道,并且以斜坡代替楼梯。为了让斜坡更易于行走,步道必须延伸长度,达到了让游览慢下来的目的。Romsdal民俗博物馆则采用了当地特有的木材,屋顶尖锐的线条与棱角与周边建筑风格相呼应。(编辑 董明洁 孙伶)